# 可能有角色崩坏

      G13区是伊修瓦尔这片土地上一块久攻不破的地区。南方的阿耶鲁哥国走私来的所有军火仿佛有八成都运到了这里，抵抗势力密集的火力让军队无法前进一寸。指挥官束手无策，但是仍然命令士兵们在自己的位置上死守着，企图一枪一枪地打出一些进展。

      丽莎·霍克艾和她的狙击手同伴在前线上守了三天。她不能浪费自己的弹药、粮食以及饮用水，就连干净清爽的空气仿佛都是宝贵消耗品。和其他的狙击手一样，她紧盯着对面的风吹草动，对面同样也紧盯着这一边，两边都不敢轻举妄动，只是静默地僵持。她的视野中是宽广荒凉的无人区，偶尔一瞥，映入眼里的只有残缺的尸体、扭曲的枪支，以及一层层堆叠的瓦砾。

      到了第四天傍晚，终于有人向她们传来消息，指挥官气急败坏地请求了一个部队的支援。

      “——把那些活人兵器弄过来！立刻！”

      那个人的副官在之后回忆道，上司用一种不管不顾的语气冲着电话那一头叫嚣。但是在半天之后，那些“活人兵器”用几个小时就完成了他一周没有做到的事情，这让那个粗莽的武官仿佛漏了气一般瘫在椅子上，再也没法趾高气昂地嚷嚷了。

      在霍克艾接到这个消息之后的第十二个钟头，她听见来自西边方位的最初一声巨响。爆炸声、砖与石的崩塌声、接连不断的痛苦的嚎叫声从远处传来，逐渐向她的位置靠近。火光和烟尘开始掩盖住她的视线，而此时在东边，太阳刚刚开始升起。

      “找掩护！他们过来了！”

      有人在巨大的爆炸声中嘶吼着命令他们。霍克艾和同伴迅速地撤到坚实的掩体之后。当一阵喧嚣终于平息下来时，她回头看见在无人区的那一端，80多个小时里一直稳稳扎在她瞄准镜中的阵地，已经在烈火中灰飞烟灭。

      士兵们开始冲锋，争先恐后去消灭残存的敌人，攻占那一片许久无人踏足的地方。在这之后，爆炸声逐渐远去，一切重归平静。霍克艾和同伴接到命令，寻找了一座塔楼，在高处监视着这片区域的动向。她在窗口架好了枪，垂着眼睑扫视着一片废墟。

      没人能在这样如同天灾的情形中活下来。她这么想着，然而几分钟之后就诧异地发现，一个衣衫褴褛的伊修瓦尔人从瓦砾中直起身体，仿佛用了最后的力气，举起刀刃冲向两名军官。

      她举枪，瞄准，扣下扳机。如同以往一样，她在几秒钟之内就夺走了一个敌人的性命，迅速果断，甚至习以为常。视野里飞溅的血浆让她的神经又一次紧绷，她无意识地移动了枪口，瞄准镜中出现了另外一张面孔，带着迷茫和震惊看着她的位置。

      国家炼金术师的烈焰吞噬了敌人的阵地，拯救了她所在的弹尽粮绝的部队；而高塔上的狙击手，如同盘旋着的鹰一般监视着战场，干净利落地杀死了偷袭他的敌人。这是她与罗伊·马斯坦在伊修瓦尔的重逢。

        *      *      *

      “……又是游行。”

      “中将说全部交给您处理。”

      罗伊·马斯坦毫不掩饰自己的无精打采。他从普雷达手里接过报告，一边命令着哈勃克集合队伍。几条街外的市民正闹得天翻地覆，老狐狸在办公室里悠然自得地喝着茶把玩着收藏品。得力干将能用就赶紧用，这是格拉曼中将对手下的态度，于是马斯坦中校从伊修瓦尔归来后这几个月里大部分时间疲于奔命，应对突如其来的游行这件事情倒是成了家常便饭。

      “还是和原先一样。”赶到现场后，他让哈勃克带着一队人跟上了游行队伍，并没有视图压制他们，只是跟随在一旁，严阵以待监视着。暂时没有人做出过激举动，如果选择直接武力镇压，势必挑拨起更大的矛盾，他不能让明天的新闻头条上出现对东方司令部不利的内容。马斯坦仍旧坐在车后座上，关上窗隔绝外面的吵闹声。“伊修瓦尔在哭泣”、“不要仇恨”，他索然无味地看着那些刺目的标语横幅在他眼前飘来飘去，漫不经心地用指尖敲打着膝盖上那份薄薄的报告书。

      就像一个小火星掉在干草堆上瞬间就能燃起烈焰一样，只要有一个人开始煽动，群众便会带着先入为主的观念，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去仇恨自己想要仇恨的。人们有权利表达不满，找到机会就大吐苦水是他们的天性，而游行只是他们释放这股压力的手段而已。他们将伊修瓦尔描绘成地狱，而军人则是地狱里折磨一切生灵的魔鬼，这其中有多少人真正去过伊修瓦尔那个地方，马斯坦不得而知。作为一个整体，国民是危险的，大部分时间还是无知的——虽然这并不是他们的错误。

      车窗外的口号声震天响。马斯坦安静地看着自己的队员，而自己的队员们也安静地看着那些游行的人们。一切仿佛要如同前面几次事件那样过去，得到宣泄以后的人们回味着自己成为几小时意见领袖的英雄事迹，满足地回家，然而这一小片人群深处的某一块突然躁动起来，马斯坦隔着玻璃听到尖叫声和怒骂声。他打开车门迅速地出去了——一块小石子可能会引起巨浪，然而这一片水域已经有些翻腾了。

      “那里出了什么事？”

      他走向哈勃克询问情况，有几个队员已经冲向了骚乱的中心，试图控制住那些激动的市民。哈勃克有些焦急地张望着，转头告诉他：“我看到了那身衣服——是士官学校的学员。”

      马斯坦透过人群观察着，映入他眼中的一个面孔让他愣住一秒钟。丽莎·霍克艾站在骚乱的中央，瑟缩着低垂头颅，默默地忍受着对面一个男人的辱骂和推搡。当马斯坦终于扒开激愤的人群来到她附近时，她正被一只手臂推倒，摔在地上。

      他怒吼了一声，用肘击挡开那条手臂，挤到霍克艾身边护住了她。霍克艾怀中抱着的购物袋落在地上，几颗水果滚到围观者的脚边，一些瓶瓶罐罐被人群踢着踏着消失不见，一沓信纸飘散一地。马斯坦顾不得这些杂物，只忙着扶住她的肩膀，仔细检查着她。

      “还能动吗？能站起来吗？有没有哪里疼？”

      霍克艾的刘海散乱在脸颊上，面对他焦急的询问，她咬住嘴唇一言不发。当她抬起头来终于看清了来者的面庞时，她的眼眶开始泛红，嘴唇一张一合，却没有说出话。她抓住马斯坦伸过来的手，借着他的胳膊重新站了起来。

      有一些宪兵立刻跟着马斯坦过来了，见着长官已经被人群团团围住，便焦躁地开始将那些人们向周围推去。因为他们的努力，霍克艾的四周终于空了出来，马斯坦脱下了自己的风衣裹在她的身上，扶住她的肩膀准备将她带离这里。

      人们认出了马斯坦，看见了他的少校军衔和腰间的银怀表，又是好几声嘶喊在霍克艾和他的身后响起。

      “恶魔！没有良心的炼金术师！”

      “刽子手！”

      身后的人群因为这几声高昂的怒骂再次骚动了起来，有人意图冲上前去揪着马斯坦的领口理论，或是直接教训他一顿，但是立刻被宪兵们抓住手臂按在地上。他的部下为他开了一条路，用身体抵挡着游行民众一波又一波的冲击，护住他让他撤离这里。马斯坦戴着手套的双手慢慢攥成了拳头，然而他并无再多动作。他没有回头，坚定地搂住霍克艾的肩膀，轻轻地在她背上用力，示意她赶紧随他离开。

      哈勃克赶到马斯坦的身边，似乎觉得已经无法再靠那些宪兵压制场面，自己的上司又无暇顾及其他，于是拔出了枪。

      “不。”

      他已经准备好向空中鸣枪警告，然而被上司迅速按下了手臂制止住。马斯坦垂下目光看着靠在自己胸口前已如惊弓之鸟的霍克艾，轻声嘱咐了自己的部下们几句，加速了离开的步伐。

        *      *      *

      霍克艾急促的呼吸声仍然漂浮在他的耳边，马斯坦现在只想带着她迅速而安静地远离这条街道。他命令普雷达向司令部一位少校请求增援，随后借走了司令部的一辆车，将霍克艾安置在后座上，向市郊驶去。一刻钟后，他在远离闹市的一条僻静的街道停了下来，为霍克艾打开车门，扶着她走到了路边的小咖啡馆中，给她点了热茶和甜食，敦促她尽量吃了几口。

      咖啡因和糖分在霍克艾的身体里起了作用，她的呼吸平稳了下来，手腕也终于不再颤抖了。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处。这看上去只是一个沉迷在咖啡馆的寻常的下午，阳光已经倾斜了很多，屋内显得有些昏暗，吧台上的收音机传出慵懒婉转的歌声，寥寥几位顾客散落在屋子的角落里，三三两两轻声聊着天。

      在她对面，罗伊·马斯坦中校安静地看着她，眼角低垂，眉头微蹙，神色之中还有些许担忧。这让她回想起刚刚经历的事情，惊惧的感觉已经过去，她现在心里想到的是，又为这个人添了麻烦。

      马斯坦倒是毫不在意。他见霍克艾稍微回了神，就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天，问她在士官学校的事情，为自己的续了两杯茶。这仿佛就是一个寻常的下午，他俩就像寻常的客人，在这里谈天消磨时光。而霍克艾在回答他几次问题后，终于意识到时间慢慢流逝了，她向马斯坦提出要离开的意思，这让他放下茶杯。

      “我送你回学校。”

      “……好。谢谢您。”

      “丢掉的东西也要去再买一份。”

      “不用……”

      “还有时间，不会误了门禁。”

      霍克艾见他坚持，也没有精力再继续反驳。他们在咖啡馆里又坐了一刻钟，她在马斯坦的要求下吃完了那一份甜食，之后他去结了账，带她出门。他很熟悉去士官学校的路线，只是在中途拐向了不远处的一个小市场。

      已经过了下午茶时间，市场里的人并不多。有很多小摊贩们已经开始懒洋洋地晒着这一天中最后一刻温暖的太阳，并不是很在意能否招徕顾客。偶尔有客人过来，和摊主们一边聊天一边讨价还价，更多的人只是去闲逛，轻松地看看这个摸摸那个，消磨时光。马斯坦带着她走在市场里错综复杂的小路上，一边问着她需要买些什么。

      “朋友托我买的一些水果、信纸和信封，除此以外……没有什么要紧的东西了。”

      他了解之后，自告奋勇地去为她去挑选水果。他对这些食材向来不熟悉，不过他很乐意饶有兴趣地向商贩询问着这些知识。和几公里外的街区不一样，这边的人们似乎并不仇恨这些穿着军服的人，摊主们都兴高采烈地告诉马斯坦应该如何挑选这些商品，让他可以不用客气品尝一下，当他最终挑好要买的水果付账时，又为他仔细包好，交到他和霍克艾的手上。

      霍克艾在他身后安静地看着他忙碌，觉得自己也插不上什么手。她想起来马斯坦还是学徒时，借住在她家里的那段时光：那时候丽莎需要照顾三个人的饮食，每周有两天她会早早起床洗漱，动身赶去镇上的早市采购新鲜的蔬菜和肉，而他也会一起前往，帮她提一些重物；只不过那会儿挑选食材的事情都由丽莎做主，缺乏这方面的经验和知识而在一旁插不上话的人是马斯坦。

      虽然没有在集市里花费多少时间，但是马斯坦给她迅速地买了好原来两倍的分量的水果。他们拿着几个装得满满的纸袋开始往回走，路过街口时听到有人向他们搭话。

      “要买花吗，穿军服的小哥？看来这次约会忘记带了，不来买一束吗？”

      是一个卖花的老妇人，她似乎把马斯坦和霍克艾当成了出来约会的情侣，看到他们路过以后，殷勤地将包装好的花束送到马斯坦的眼前。霍克艾想要礼貌地拒绝，然而马斯坦却赶在他开口之前凑近了一步，他好像很感兴趣。

      “老婆婆，你也能看出来我身边的这位小姐并不很喜欢浮夸的事物，这一大捧花束可能不太适合她——若是你能好心为她挑一朵合适的，仅仅一朵，她应该愿意别在自己的衣襟上。”

      听到他的话，那位老者倒是笑了，同意他用几个硬币换了一朵玫瑰。他满意地接过一枝还没完全盛开的花朵，将它放在霍克艾怀中的购物袋里。

      “我在学校里并没有机会照料它。”

      “不管怎样，至少现在它可以带来好心情。”

      他开心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带她回到了车上。

        *      *      *

      马斯坦中校这个身份让霍克艾在天黑之时顺利返回校园里而没有被刁难。走在学校里时，路过的学员会对他恭敬地行礼，但是同时也会好奇地打量着霍克艾。一位年轻的中校，加上一位在校园里小有名气的、刚从伊修瓦尔归来的风云人物，这种组合难免引起后辈们的好奇心。马斯坦倒是大方地向他们点头致意，也不顾怀里的购物袋让他显得并不威风，而霍克艾则有些心虚地将那朵插在袋子里的花又往里掖了掖。

      他们走到教学楼时已经是晚上的休息时间，学生们都回到宿舍享受一天中最放松的时光，只有一些教官们留在办公室内处理工作。这个熟悉的建筑让马斯坦心中感到一丝熟悉和放松，他看着身边显然有些紧张的霍克艾，便说陪她一起去先见一趟教官。

      “他挺不好对付，我在校的时候就领教过。”他在敲门的时小声说，“你先在门口等着吧。”

      霍克艾接过他手上一直替她拿着的购物袋，站在门边，看着他推门进去，熟络地和教官打招呼。那位教官认出他来，称他为马斯坦中校，却被他制止了。

      “毕竟您曾是我的老师。”

      教官放松下来，邀他一起喝茶叙旧。马斯坦趁机告知了他霍克艾和自己白天时的遭遇，请他免去霍克艾晚归的处罚。教官爽快地答应了，他发现了站在门框边的霍克艾，大声告诉她可以先回去。马斯坦回到门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去吃些晚餐然后赶紧回宿舍。

      “和教官喝完茶我再去看你，很快。”他掩上门又走回屋子里。

      “有一些话我一直想找人诉说……你们今天又恰好遇到了这些事情。”

      马斯坦喝下了第二杯茶。他和教官回忆着自己在校内的时光，也探讨了此时国内的动态和形势、和周边国家大大小小的摩擦冲突，大总统和军队等等。然而话题转到了伊修瓦尔时，那位教官放下了杯子。马斯坦听出他的语气多了一些犹豫，并不像他还是学员时熟悉的那样果敢沉稳。他也随着教官放下了茶杯，稍稍抬起了头注视着他，表示自己正在倾听。

      “马斯坦君，十几年来我送了几千个学员进入军队，这是我的工作，这个国家需要我为他提供优秀的军人，而我完成了我的使命。然而这一次我心中的疑问已经没法让我再视而不见。这一届的小鬼们和你们不一样——有那么多人没有从伊修瓦尔回来，而活着回来的那些，眼神却已经死了。他们说了什么？他们说伊修瓦尔是一片地狱，而他们是恶魔——杀死对方的士兵之后，还要服从指挥官的命令，去杀掉手无寸铁的人们，哪怕他们已经投降，大喊着要逃走活下去。”

      “我没有去伊修瓦尔的前线，然而我将他们送去那儿，一些学生有去无回，连尸体都被埋在沙土之下，还有一些学生，我只能迎接他们的棺木回来……那些活着回到学校的人，也还要受着折磨。”

      “霍克艾的假是我批准的。从伊修瓦尔回来以后，她说过自己整夜睡不着觉，或是在梦中惊醒。校内的医生无能为力，我只能让她去市里的医院找医生开一些药来吃。她是个优秀的学生，将来也会是一个优秀的军人，然而这种优秀却已经开始慢慢毁了她。有很多学生已经和她一样，开始无法说服自己，不知道应该往何处前行了……”

      马斯坦忘记了这次谈话如何结束的。他在最后放下手中已经冰凉的茶，向那位疲惫地靠在椅子上的教官道别，走出了办公室。霍克艾已经离开了这里，然而马斯坦在合上办公室的门时，发现自己脚边昏暗的走廊的地板上，有两个购物袋躺在那儿，他买下的那朵花从袋子里滚落出来。

      他立刻飞奔下楼去寻找霍克艾，而幸好她没有走远，马斯坦在从教学楼通向宿舍楼的道路边上发现了她。霍克艾靠在一棵路灯柱子下，好像是走了一半没有了力气，抱着膝盖蜷缩着坐在地面上，任凭几只小飞蛾在她的脑袋边上绕来绕去。

      “你没有回去吗？”

      她听出了来者的声音，但是仍然沉默以对。马斯坦走到她身边将她拉了起来，此时他又看到白天那个面对着辱骂逆来顺受的霍克艾，低垂着脑袋，瑟缩着发抖，像是面对着酷刑，却最终屈服而放弃保护自己的犯人。

      “丽莎·霍克艾，看着我。”

      马斯坦将手搁在她的肩膀上，那个身躯的战栗仍然不断地从他的指间传到心口。迟疑一秒钟后，他终于忍不住将她搂在肩头。霍克艾感到脸颊上传来一阵温暖，而这触感让她终于痛哭失声。

      在她的噩梦里，她站在深不可测的湖水边，面前是荒凉破败的无人区。她不知道自己属于哪一方，只知道自己赤手空拳，衣不蔽体，而身前身后万箭齐发。天空中隆隆响起诅咒，要让杀人凶手们坠入地狱，受尽拷打折磨。她身边的人都在拼命地逃跑，不顾一切地向她身后奔去。只有马斯坦冒着战火向她奔跑来，在枪林弹雨中，用他的脊背为她搭建起最后的庇护之地。

      “我该往哪里逃？”她听见自己绝望的声音。

      “不要逃，跟着我。”马斯坦这么回答她。

      她哭泣着，抬起脸去吻他。这是在这个空无一人的地方她所能攫取的唯一的温暖。

        * End *

# 看完一部电影的一些灵感，不过太丧了，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了……